隨著女兒的出生，買車一度被劉菲列入2022年的購物清單中。30萬左右預算，空間大、安全，喜歡的品牌看了一圈，劉菲卻在今年4月決定無限期擱置買車的計劃。

因為從事跨境電商行業，上海是劉菲所在公司的最主要的發貨渠道，當貨物進不去也出不來，看著退單像雪花一樣襲來，劉菲不僅對當下的收入感到不樂觀，“公司能不能熬下去都難說。”面對晦暗不明的錢景，劉菲發現身邊原本計劃買車買房的朋友也都沒了動靜，她當即決定未雨綢繆，全家人捂緊錢袋子，“不買車、不買衣服，只養孩子。”

事實上，劉菲的個人經歷，只是一個縮影。

受疫情影響，今年4月堪稱消費產業的至暗時刻，而作為大宗消費品的汽車業受影響尤為嚴重。根據乘聯會數據，4月乘用車生產96.9萬輛，同比下降41.1%，環比下降46.8%；4月全國乘用車零售銷量為104.2萬輛，同比下降35.5%，環比3月下降34%。4月零售同比與環比增速均處于當月歷史最低值。除卻因為疫情導致的停工停產，終端市場中，各地消費者的購買意愿似乎也在肉眼可見地降低。

“買不起”和“養不起”

看著自己心儀的特斯拉Model 3在短短幾個月內價格漲了一輪又一輪，本有購車意向的李飛覺得自己只能選擇放棄。

作為汽車愛好者，他時刻關注著行業動態，雖然對車企迫于成本壓力漲價能夠理解，但身處遍布著裁員、降薪等各種壞消息的互聯網行業，李飛突然發覺，買車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緊急，“工資沒有漲，車價一下子漲那么多確實下不去手。”而作為從業者，就連某經銷商集團華北大區市場部負責人都認為，“今年整個汽車行業都在漲價，現階段絕對不是最佳購車時機。”上述人士告訴未來汽車日報，根據近兩個月統計數據，該集團至少失去了近三成的潛在客戶。

“買車的消費者都是剛需，但是受疫情影響，再加上漲價或者降價幅度太小，很多消費者都轉為持幣觀望。”看著幾千元到數萬元不等的漲價幅度，不少人大呼電車“買不起”，一些人寄希望于隨著上游成本的回落，車價還能再降回來。

然后實際情況是，漲價潮仍在繼續蔓延。近日包括梅賽德斯-奔馳、寶馬、長城魏牌均官宣漲價。魏牌汽車CEO李瑞峰在社交媒體上無奈表示，現在不光是芯片、電池材料成本持續上漲，像鋼鐵、橡膠、鋁合金的價格都在漲，“單車利潤越來越低，確實扛不住了。”對于漲價潮是否到達終點，威馬汽車創始人、董事長兼CEO沈暉在參與未來汽車日報直播時表示，當前供應鏈漲價漲得很厲害，并不排除市場再次迎來一波價格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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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車價調整，接連上漲的油價和新能源車商業保險價格的上調，也讓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對汽車愛不起來。“要不是剛需，今年肯定不會買車。”不過在選新能源車還是燃油車之間，陳巖卻犯了難。他表示，汽車漲價雖然在可接受范圍內，但用車成本的持續增加，讓他感覺左右為難。“新能源車每年上漲的保費基本上和油價上漲的費用持平。”

5月16日，國內油價迎來年內第八次上漲。全國平均來看，92號汽油每升上調0.22元；95號汽油每升上調0.24元；0號柴油每升上調0.23元。按一般家用汽車油箱50L容量估測，加滿一箱92號汽油，將多花11元。種種因素下，當各個環節都面臨漲價的汽車行業，遇上進入精打細算模式的消費者，終端需求開始變得疲軟。

根據汽車流通協會發布的最新一期“汽車消費指數”，今年4月，汽車消費指數為71.8。按照其說法，該指數大于100，說明消費需求高于基期，下期市場銷量高漲；小于100，說明市場需求低于基期，下期市場銷量低迷。而另一組數據顯示，4月國內汽車經銷商庫存預警指數為66.4%，同比上升10個百分點，庫存預警指數位于榮枯線之上，為2020年3月以來的最高值。

除卻因為停工停產帶來的銷量影響，更大的不確定性在于產能恢復以后，居民的消費意愿還有多少。

在第一季度的財報電話會上，理想汽車總裁沈亞楠表示，新款車型理想L9會在三季度交付，現在已經有足夠的在手訂單，而未來的不確定性主要來自于供應商能否復工復產以及疫情如果持續消費者的消費欲降低。整體市場低迷，理想汽車第二季度的收入和交付預期也遠低于第一季度。

公司預計2022年第二季度車輛交付量為2.1萬至2.4萬輛，環比減少24.3%至33.8%，預計收入為61.6億元至70.4億元，環比減少26.4%至35.6%。在紅塔證券分析師看來，如果想要提振消費，“改善居民對未來收入的預期是至關重要的一點。”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副秘書長陳士華則指出，終端消費需求的影響短期內可能會大于供應鏈困難。如果沒有明顯加碼的促進汽車產業增長的政策措施，今年或將難以實現預期的增長目標。

被耽誤的豪華車

汽車行業所遭受到的挑戰，還體現在對價格本沒有那么敏感的豪華車市場。根據乘聯會數據，今年4月，國內豪華車零售量為12萬輛，同比下降幅度最大達54%，環比下降50%，遠高于同期國內市場乘用車零售銷量的下滑幅度。

在4月零售銷量前10名的高端轎車中，前8名車型的銷量同比下滑幅度均超過20%。其中，寶馬3系、奧迪A4L、奧迪A6L、沃爾沃S90的同比下滑幅度，更是遭到了“腰斬式”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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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費降級的趨勢下，不少消費者開始調整購車策略。2021年上半年，奧迪A6L的市場優惠達6-8萬元，原本想等在金九銀十購車的李晨沒能等來更多的優惠，取而代之的是，因為車企相繼遭遇芯片短缺，不僅市場優惠大幅收緊，甚至當地還出現了沒有現車的狀況。

錯過了最佳購車時機，再加上受到整個大環境的影響，直接勸退了李晨購買奧迪A6L的想法。“家里還有兩套房子的房貸要還，如果再加上車貸，家庭可支配資金無疑會變少。”最終他全款入手了一輛20萬級別的SUV。“手頭多存一點錢，貸款少付一些，這樣也好應對未來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

身處終端市場，北京奔馳4S店銷售負責人也感知到了消費降級帶來的寒意。“目前中高端產品庫存充足，但成交量與往年相比低了不少。”在其看來，成交量的變化與潛在客戶的消費觀念的變化有關。該負責人透露，購買奔馳C級、E級等中高端產品的客戶群體中，有近7成的客戶在購車時會選擇分期購車方案。

“奔馳的消費者畫像以商務人士等中產階級為主，他們對手頭資金的流動性要求相對較高。目前經濟形勢不好，所以大家都開始降低開支，以應對未知風險。”相關券商分析師認為，中產通常會率先受到經濟波動的影響，“這部分人依靠信貸維持了購房、購車等多種高消費，手頭的儲蓄不高，稍有經濟波動就會出現經濟困難。”

根據波士頓咨詢公司發布的一份調查研報顯示，新冠肺炎疫情形勢的變化，讓消費者的消費行為變得更加理性，高性價比的品牌和零售商受到追捧。

車市何時回暖？

在汽車行業需求端嚴重承壓的背景下，各地政府開始伸出援手救市。今年4月，國務院常務會議部署促進消費的政策舉措，其中包括鼓勵汽車、家電等大宗消費，各地不得新增汽車限購措施，已實施限購的逐步增加增量指標；支持新能源汽車消費。與此同時，廣東、沈陽、天津等多級、多地政府出臺了鼓勵汽車消費的政策。根據政策的不同，各地消費者可享受3千元-5萬元不等的購車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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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乘聯會秘書長崔東樹看來，政府真金白銀的補貼有望拉動汽車行業回暖。“目前汽車行業最大的沖突是不是供需不平衡，而是消費者購車欲望的降低。為消費者提供購車補貼，也相應地從購車源頭解決問題。”從以往政府頒布促進汽車消費的政策來看，每次的補貼都可以換來直觀的銷量增長。

根據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的數據，2021年新能源汽車下鄉車型累計銷量106.8萬輛，同比增長169.2%，貢獻率近3成。并且其預計，汽車市場將在今年第四季度迎來回暖期。“第四季度汽車零部件供應將迎來緩解，屆時汽車的價格也將迎來回落。并且由于上半年汽車市場普遍低迷，為了達成今年的既定銷量目標，終端市場大概率會進行一波促銷來提振全年銷量。”除此之外，上述券商分析師認為，經濟承壓雖然對汽車行業的銷量造成了影響，但隨著疫情開始得到緩解，再疊加政策的補貼。

今年的汽車市場很可能會像當年武漢疫情過后，呈現V字反轉。種種利好措施有望拉動汽車消費。中國汽車流通協會預測，預期5月汽車銷量環比提升，但不及去年同期。由于疫情的不確定性，銷量可能會有所波動。

（注：文內受訪者劉菲、李飛、李晨、陳巖為化名）